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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七十四·曾经(1 / 2)

陆双行再控制不住,俯下身抱住了师父,头轻轻侧着,贴着他的。

谢爵似未察觉,他跪坐在地板上,不停说道:“那是我母亲,我母亲曾经的身躯……他们称它为皮囊,皮囊曾经是人啊。曾经是个活生生的人,是我母亲,是、是……”

谢爵再说不下去了,陆双行感到自己肩头复上了层水渍,本该是温热的,在半空中蓦地就凉得刺骨。他仿佛察觉到了师父的无助,不是他望着画像时的想念与伤怀,不一样的。那个亲手破开母亲的身躯,杀死了皮囊下画骨的孩子,他没有陆双行心中的天人降临,牵着他的手把他拥进怀里,带他脱离噩梦。

“要是世上没有画骨就好了……”

谢爵说罢,身子一软,再无声响。幸而陆双行一直紧紧箍着,才没让他晕倒在地。他一手揽着师父下来,把他抱回床榻上,难免牵动疼得直冒冷汗。陆双行替他解开发髻掖好被子,确定师父只是一时忧思过度直冲心脉这才晕倒,心总算咽了回去。

做完这些,陆双行才拿着药走到外间。黑暗中只烧着盏烛灯,他褪衣娴熟地上药包扎,伤口渗血、疼得快麻木了,他反倒生出种古怪的快意。血淋淋的伤混杂着淡黄色的药粉,皮囊、人的身躯便是如此秽物,脆弱而脏兮兮的。

此刻,他甚至失去了对身躯的掌握,可以被疼痛随意地驱使、控制。这让陆双行格外想要驯服自己的身体。他敞开着衣领盘腿坐在外间,光滑的地板上浅浅映出他的影子,形如面壁。

陆双行不知自己坐了多久,最后他再次感受不到了伤口刺骨的疼痛,一切好似恢复如常。他伸手探了探自己的额头,不烧了。

陆双行回到卧室,轻手轻脚地躺在了谢爵身边。

这一夜仿佛格外长。

夜太长了,到最后清冽的寒冷催发出思绪的清醒。他翻来覆去终究没有睡着,侧头看看师父,谢爵一动不动,白玉似的皮肤在银光下有种冷润的气息。陆双行总觉得,能躺在他身边想来也不算遗憾了,谁知靠近了便不得周全,想要的太多太多。

他又靠近了些,侧身把脑袋半枕在谢爵身上,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和心跳,闻到他身上甜丝丝的香。他知道他皮肤的触感,也明白师父所说的“母亲的手柔软得好似一捏就断”是什么样。师父既像金玉坚不可摧、也越来越“柔软”。于是陆双行起身端详,回过神来细细看,才发现师父比记忆中更清瘦了,他摸到他手腕侧面的骨头,摸到突起的锁骨。在须臾,甚至生出了他已可以掌控师父的错觉。

思索了片刻,陆双行自己又笑了。这不是什么错觉,谢爵就是总拿他没办法,总会原谅他、无论如何。

趁着他沉沉跌进迷梦,陆双行俯身轻轻在他眉心上吻了一下。曾经他也如此这般过,但那时他确实还是个孩子,无从表达积压在胸口不知名何的情意。现在他懂得了,误以为可以把两人永远框在仅是师徒的假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