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屿被笼罩在青雾中,到处都湿漉漉的。几处底部架空的茅草屋分布散乱,占据了本就不大的小屿;堂屋半敞开,能看见几个披着皮囊的画骨席地而坐,身旁摆满盛着颜料的粗瓷碗和画笔。他们坐在一起闲聊,见人来了也只是擡起眼睛瞥瞥,估摸着是没“生意”。
红艳轻车熟路地过去,冲几人随口问说:“买先生在家吗?”
“在呀,”其中一画骨瘫坐在地,两胳膊往后支着身子,正大光明打量一圈戴着面帘的三人。“瞧着你们的精细皮囊就知道不是来找我修。在后面呢!”
红艳也不搭腔,招手示意师徒俩跟上。三人往后走,一栋茅草屋架在近岸之处,门口点着两盏绢布扎的花灯。敞开的堂屋内满地都是油灯,倒是这座小屿上最亮的地方。红艳自己蹬了鞋子上到屋内,指指地板,“坐。”
谢爵和陆双行对望一眼,老老实实坐在门口。红艳边解
片刻,后面绕出来一个皮相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女,怀里抱着个木匣、随着步伐里面叮叮咣咣。她眯缝起眼睛借着光打量一眼,小声说:“你呀,我当是谁呢。”
她说着上前、步出黑暗,师徒俩才发现这少女皮相没穿鞋,赤着足。谢爵腾地把脸扭了过去,连带着还把徒弟的脸也一起掰正。两人这一动,她注意到角落还坐着两个人来,顺口问红艳道:“怎么,你来了人来修皮啊?”
“不是,”红艳说着接过那木匣帮她放到火光集中处,“外面来的,没见过灰窟,见识短非要跟来。”
他猝然靠近,“少女”蓦地往后缩了下,突然扭捏起来。可惜谢爵脸扭过去了没看见,倒是陆双行又转过头去观察他,隐在面帘下的眉不着痕迹地扬了下。谢爵小声道:“人家没穿鞋子,失了礼数。”
他说完更觉窘迫,陆双行笑笑,轻声道:“不过一具皮囊罢了。”
“没错,”谁知那“少女”耳力惊人,不但听到了,还走到师徒俩身边,蹲下身子搭话道,“不过是具皮囊罢了。”
她生得小家碧玉,眉目温婉,冲师徒俩一笑,“我叫买玲珑,灰窟最好的修皮匠。”
“真不害臊,”红艳蓦地插话,“说正经的,异乡客有带草来吗?”
隔着一道薄纱,谢爵只冲买玲珑轻轻点了下头,并不搭话。买玲珑是画骨,自然懂得有些“画骨”不欲走漏身份面貌,也不再搭话,只是转头冲红艳说:“你贯会挑时候,带是带了,只是挺少,分你一点算了,多的我可没有。”
“那你帮我看看这个。”红艳说着从袖口里抽出一株干草,正是师徒俩带去的那些!陆双行看了眼师父,谢爵没什么反应,眼睛似乎紧盯着那边。
买玲珑接过那干草闻了闻,不由一愣,“干货?你哪里来的,还从没见过干货呢。”
红艳不答,买玲珑走到她抱出的那木匣前坐下,自里面取出个玛瑙研钵,放在里面研了几下。她忽然又想起什么,再次取来几株绿莹莹的草,塞进红艳怀里,“拿去,不要你的银钱了,就这点。”
几株草用细红线在根部仔仔细细地系好了,于黑暗中随着光线流转出些奇异的荧蓝。这显然是买玲珑已准备好要拿给红艳的。
红艳露出一口森白的牙,冲她笑道:“谢了。”
买玲珑面上一红,低头继续研碎干草。玛瑙杵头碰撞起来脆响不断,她很快便研好了,动作娴熟地兑上颜料,拿笔均匀沾上,擡头问说:“谁想试试吗?”
不待陆双行反应,谢爵忽然开口道:“能让我试试吗?”
他说着擡起右手,食指肌理不知何时变得近乎透明,隐约现出截截雪白的骨色。陆双行与红艳俱是猝不及防,转头死盯着谢爵。唯有买玲珑不明所以,走过去在谢爵面前坐下,托起他那只手放在自己手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