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Co一早便有所觉悟,运气不是公交车,每十五分钟来一趟。按下手机上的通话结束键,秘书小姐那不近人情的拒绝犹在耳边。
本以为已经做足了接受挫败的心理准备,但事到临头,却仍是接受不能。
抱着沉重的公文袋在马路上走走停停,Co终究决定远离繁华的商业街,只因橱窗上映照出来的身影实在过于狼狈。
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经过十字路口时有一瞬间的迷茫,结果错过了左边路口的绿灯,看着显示信号灯上跳跃的数字,倒数三十秒,然后随着人流走向右边。
音像店的高音喇叭传出慵懒的低音吟唱。
Allaroundarefailiarfaces,Wornoutpceswornoutfaces,Brightandearlyfortheirdailyraces,Gognognowhere.
Co呆呆地听了几句,然后绕道而行。
大型超市在搞促销活动,叫卖声响彻云霄,路人趋之若鹜,场面堪比开仓放粮,Co愣了愣,望而却步。
在城市里兜兜转转来来回回,最后莫名其妙地去到了并不想去的地方,再神差鬼使地在角落处坐下。
十五分钟后,Co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来这里的疑惑终于在突然进入视野的那人身上得到解释。
是她。
她站在广场边的树荫下,支立的画架遮挡了她大半边身子,压得极低的鸭舌帽在她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明明存在感不强,但一瞥之下,却让Co再移不开视线。
那一刻,Co的心情奇异地激动与紧张,并掺杂了一点点惊喜与兴奋,抱着公文袋的手不自觉地用力,里面的纸张随即发出轻微的摩挲声。
几次的偶遇,却没有一次认真地打量过对方,如今细看,发现那人隐藏在阴影下的五官意外的端正清秀,薄薄的嘴唇抿得很紧,作画时的神色略微严肃,表情投入而专注,整个人散发着难以言喻的魅力。
彼时三五路人围在她身后,对着画布指指点点,她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心无杂念,旁若无人。
Co想,此时此刻实在不宜走过去拍拍她肩膀说,哟,真巧,又见面了。
于是只能等。
Co耐心地等待着,如若广场上建有钟塔,便可看见秒针周而复始地一圈圈奔走,滴答滴,滴答滴答滴。
没完没了。
几次想拂袖而去,已经站了起来,双腿却怎么也迈不开。
上午走了太多路,滴水未沾,已然无力。
围在画布身后指手画脚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Co自始至终不曾离开。
等待从来漫长,Co只觉得耐心尽失,痛不欲生。
只是短暂的晃神,再擡头看过去时,树荫下竟只剩那个画架孤零零地在原地支立,美术家却不见踪影。
“不是吧?”Co连忙站起来转头四顾,口中禁不住喃喃自语,“难道这附近还有厕所?”
“当然有啊。”带着笑意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惊得Co差点跳起,慌不叠转头看去,撞进视线的正是那张自己远距离盯着看了近三个小时的脸。
一抹略带深意的笑容出现在那人脸上,鸭舌帽不知何时已被反戴,毫无阴影遮掩的容颜在午后明媚的阳光下清晰而生动。
Co只觉得晴天霹雳,地动山摇,世界末日。此时此刻,无地自容。
她知道我在偷偷看她,她知道了,她知道了啊啊啊啊!
“你这是什么表情?”在美术家的眼中,分明看见一只炸毛的小白兔在呼天抢地。
“……真巧。”Co艰难地装出淡定的表情,略带颤音地挤出这两个字。
美术家眨了眨眼睛,强忍着笑意应和:“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我经过,呃,公司在附近,看看鸽子。”一句话说得颠三倒四,就连说话者本人也搞不懂自己在说什么。于是更恨不得一头钻进地底去。
“我喜欢来这里画画,下班之后睡个觉就出来了。”
“你是上夜班吧,几点钟下班?”
“六点钟有人来接班,回去睡了五个小时,本以为如果下雨的话就不出来了,没想到竟然出太阳。”美术家比Co更高一点,她侧头看了看面前这只除了窘态还有疲态的小白兔,忍不住问,“你一直没有回家休息吗?眼睛那么红,衣服也都没有换。”
一旦展开话题,Co的情绪便慢慢平复回来,尽管脸上滚烫的感觉仍没散去,但已经不再如刚开始时那般紧张。
“工作没有做完。”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抱在怀内的公文袋,想倾诉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下,交浅言深,未免唐突。
“昨天你说的那棕生意谈成了吗?”像是不经意的问起,没有探究,没有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