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她陷入沉沉的睡眠中没有醒来过,对于这充满诡异、恐惧的伊吹山,留下的是说不尽的痛苦和不舍。闭上眼睛,默默地接受自己的死亡。毫无任何知觉地送到妖怪的口中,慢慢嚼碎她的皮肤——耳边传来的笛声又忽近忽远,就如催眠她一般在她的梦境中继续沉浸下去。
“……”就好如观剧者一样,酒吞童子站在自己都不知道是何处的世界里。眼前的景象就好像是一部被安排好戏一样,一座名叫伊吹的山上,一个无恶不作的‘山神’恐吓人类的故事在自己的眼前上演。
“那样不好吗?”那天晚上,公主并没有被杀掉,而是被这个山神保护起来了。他欺骗了她说会放过山下的那些人,只要公主肯留在自己身边——事情恰恰相反,每个月山下依旧会送上活祭……
“的确是个绝世美人。”山神因为她绝美的美貌而将她留下,并没有让她去做妖怪口中的祭品,但是酒吞童子却看出山神也同样被公主的性格吸引着,“那些百姓曾那样对你……为何还要那么仁慈对待?”伊吹山神伸手放在那张精致绝美的脸上,并将她那头漆黑的长发缠绕在手指间,面带温柔的笑意:“只要你一句话,那座城池我可以帮你毁掉。”
“……”公主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那是我父亲的领地,为了守护他的一切我才自愿来到这里。”公主其实心里知道,眼前的妖怪能这样迷恋自己也只是一时的,等到他完全对自己失去兴趣之时,自己就会……
“……”那双冰冷的眼看向远处,其实他早就知道自从她来到这里后城主便伤心欲绝,在房中自杀。而山下继承家财的那个公主的哥哥,则是将自己关在府邸中专研阴阳术。
时间一久,恐怕就会危及到这里的妖怪。
伊吹山神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看向自己身旁的身影——她这时望向远处父亲的城镇,眼中默默流离出一抹淡淡的悲伤。
“和我结成夫妻吧。”伊吹山神这时开口,公主顿时睁大眼睛立即收回自己的视线——“我会让你忘记人间的一切。”他握着她的手这样说道,公主垂下眼显得很犹豫。她知道自己无法拒绝,也知道如果拒绝的后果会是这样。但是,如果自己的牺牲可以拯救父亲和哥哥他们,再多么不愿意自己也只能照办。
感觉到自己的答案会有多么沉重,几百个城镇上百姓们的性命包括父亲和哥哥……公主看着眼前的那双眼睛正注视自己,心里涌现上一种不能言喻的心痛。是在这个妖怪身边活着好,还是当时在献上的时候死掉更好,如果公主做出选择,她会选前者。牺牲自己,拯救其他人,至少是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唯一的……
“……”酒吞童子看到这里,默默地为这个公主感到惋惜。可是他又很快在想,先前那面出现在自己前面的镜子到底是什么,当时的自己被它拖进去后,眼前就是这样一幅幅莫名其妙的景象——夏花她在哪?知不知道自己在这里?
伴随着心里涌上的一阵不安,酒吞童子的眼前浮现出了这样一张画面。
伊吹山的山脚下,三名术士和两名阴阳师站在那处远望山顶。而他们身后,站着的正是那位公主的哥哥——“今日,我一定要将这座山上的妖怪全部铲除。”长达一年的闭门不出,现任城主不断写信让侍从们带着信逃出这里。出去的侍从有三十位余,回来的却只有五位。他们,都是拼死将信件带出去,寻找各地的阴阳师和术士前来救助。而一位也终于在京都,找到了贺茂家的阴阳师并得到了帮助。
眼看公主就可以离开伊吹山,可是酒吞童子却看到此时的公主已经怀上了山神的孩子——“是啊……全部都是谎言……”伊吹山神早就知道,即使山中的妖怪再怎么强,也无法逃脱掉阴阳师的封印阵。三位术士建起了屏障,两位阴阳师将护符在空中划出一道巨大的阵术,虽然一开始对付山中的妖怪很吃力,但是令酒吞童子惊讶的是——之后山下的每一处早就被通知赶来的阴阳师们纷纷出现,并齐力召唤出不同的法阵,这使得伊吹山的妖怪们顿时乱了手脚。
“我知道有一日你会带着那些阴阳师来,所以特地准备了一切。”伊吹山神根本就不在乎伊吹山中的妖怪被阴阳师们一一治退,细长的眼中含着残忍的笑意,看着城主那张绝望的面容:“妹妹……”在他眼前,昔日那个天真美丽的少女此时大着肚子,眼中也含着淡淡的悲痛和绝望。太久没有见了,他原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能再见到她……
“准备……难道你……!”城主紧握着阴阳师交给他的护符,难以压抑住内心的愤怒,在那里嘶吼道:“怪物……你这个没有人性的东西!!”
“……”一边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哥哥,一边是自己的夫君,公主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已经……接受不了这一切。
“一切……都是你在骗我……”公主看向他的背后,那高大的身影此时没有回过头看着她——白色的长褂这时随着风漂浮着,长长的深色长发在空中不断滑落。
“我只是想让我自己……不觉得无聊罢了。”他的嘴角上扬起冷酷的弧度,看着眼前的城主愤怒地注视自己,完全没有顾忌身后的她是怎么样的表情。玩弄人心,处于极佳的位置亲手安排着这一切。没错,在伊吹山召集妖怪开始,一切都是他自己想打发那无聊又漫长的时间而已。
“妹妹…………都是……我……都是我的错……”城主绝望地跪下,其中手中的护符也落到了地上。而这时,伊吹山神才侧过脸看着后方——公主的样子,已经完全呆得一动不动,此时那双眼睛已经变得空洞,再也说不出话。
“……”伊吹山神这时将视线从她身上落下,带着未知其意的冷笑,突然在地上形成了一道黑色的光圈将他包围。“这些年,玩的真愉快。”他看着眼前的城主,无视掉这时捡起护符冲过来的他,迅速竖起一道屏障将他挡住——“畜生!!”城主大喊着,连已经无法动弹的公主一同,眼睁睁看着伊吹山神就这样陷入地里,消失在眼前……
“………………”酒吞童子看到这里,心里便浮现出难以平复的愤怒。他不能原谅伊吹山神的做法,也为公主和城主的事情感到惋惜。公主……恐怕在那时候才知道他并没有遵守约定,不断去伤害城中的人们,她的牺牲——是怪她天真还是怪他太狡诈……
酒吞童子其实很害怕,如果这个故事上演到现在,那会是多么可悲的事。不过对于这个故事,他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一个外人——那么他到底是来这里做什么的?夏花、明斗、芦屋千岁他们……有没有发现自己。
“至少,我希望这个孩子能够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活下去。”
就在这时,一句令自己十分熟悉的话语突然响起——酒吞童子立即如梦初醒般地擡起头,看着眼前的景象中,公主抚摸着自己突起的肚子,眼里泛着泪光和不忍缓缓说道。
“……”酒吞童子看着画面中的她,心里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开始充斥着自己的大脑——他自己也不能很明白地说出这是怎么样一种感觉,他很犹豫,似乎心里感觉到了什么——只是无法肯定。
而在这时,眼前的景象又迅速地闪动起来——公主刚产下孩子没过三个月,就被迫转让给城外的人、孩子长大后乔装打扮的公主装作过路人来看望他、抚养孩子的人突然死了、伴随着他的长大在知情人和无关的人的面前遭到唾骂……
“其实啊公主那时候回来,很多人都怪她为什么没能顺利说服好那些妖怪。”
“哼,她倒是跟那个怪物逍遥快活!当时我们可是受了多大的痛苦啊……”
人是自私的、不明事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