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料到他的语气竟会如此冷硬,沈芸儿心里像是被一根针刺了一下。
她愣了愣,勉强挤出一点笑容,说了两句客套话,领着婆子、大夫而去。
走出一段距离后,沈芸儿让婆子先送大夫,自己落在后面,脚步渐渐放缓,终于停下站住,回头朝凝华楼的方向望。
刚才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哭喊?
敢在凝华楼哭喊的,定然不会是小丫鬟。
莫非是阿今?
可阿今不是个哑巴么?
*
第二日,沈芸儿借着曹若柔的名义,趁着曹世矜不在时来到凝华楼外,躲在最偏僻的一角,用地上捡的石子砸向二楼的轩窗,砸了一下,没动静,又砸了一下。
房里,范昕正后悔自己一时赌气,和曹世矜说了要逃的话。
她自己把话都说了,曹世矜还不得防贼似的防着她?
哎!
听着响动,范昕警觉地起身,观察了一会儿才走近窗边,回头看一眼,不见有人进房里来,才小心翼翼地将窗户拉开一道小缝,便见沈芸儿正园子里摘花。
范昕顿时激动起来,压着声儿喊:“芸儿!”
沈芸儿这才擡头看向她,脸上有些意外的表情。
范昕:“救救我!”
她将窗户打开,半个身子都探在窗外,努力地离沈芸儿近一些,好说话。
沈芸儿:“阿今,你会说话?”
范昕连忙点头。
沈芸儿:“那你为什么……”
范昕:“是曹世矜不许我说话!他不但不许我说话,还把我囚禁起来!芸儿,你救救我吧!”
沈芸儿:“大表哥那么宠爱你,怎么会?”
范昕:“他根本不把我当人,只让我当他的小玉鼠!”
沈芸儿:“小玉鼠?”
范昕:“嗯!我不想当被囚禁起来的耗子,我想离开这里,芸儿,帮我逃出去吧!”
沈芸儿脸上是很惊讶的表情,心里却一阵得意。
这个阿今主动离开表哥,是再好不过的事,免得她还要想法子除掉她。
不过,这事若是被表哥知道,一定不会原谅她,她得另找个替罪羊。
想着,沈芸儿说:“对不住,阿今,我很想帮你,可是我不敢私自放你走,不但我不敢,府里其他人也不敢……”
范昕闻言,失望地趴在窗台上,就要缩回身子。
沈芸儿又说:“除了一个人!”
她说着,捂住嘴,像是惊觉自己失言,不敢再说下去。
范昕重燃希望,连忙追问是谁。
沈芸儿抿紧嘴摇头,不愿多说,只说:“三表哥回了府里,大表哥很不高兴,你真要在这种时候逃么?”
范昕一听,便知她话里有话。
曹王府中敢与曹世矜作对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曹午初!
没想到,曹午初竟然还活着。
可她现在被囚禁在房中,如何去求曹午初救她?
莫非要等着曹午初来这里摘花?
沈芸儿:“如今,大表哥对你正是上心的时候,你若逃了,大表哥定然要抓你回来,你若是不想大表哥对你太上心,何不做些让大表哥生厌的事,等到大表哥对你没了心思,你再要逃也容易些。”
范昕认真听着,觉得很有道理!
*
金骢台。
猴儿偷悠哉悠哉地往外走,嘴里哼着小曲。
末隐从房里出来,站在檐下,叫不住他:“你又要去见顾公子?”
猴儿偷嗯哼一声。
末隐警告:“你莫要说了不该说的话。”
猴儿偷不以为意:“顾公子与君上是生死之交!有什么事是不能让顾公子知道的?啧,便是真有那样的事,君上也只与你说,我又怎么知道!”
他的语气有些酸溜溜的。
说罢,他甩手甩脚地潇洒往外走。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末隐无奈摇摇头。
猴儿偷一路小跑进了酒肆,见顾兰归已经坐在老位置上。
顾兰归笑着,将一杯斟好的酒推到猴儿偷面前,“今日是新酒,你喝喝,可还喝得惯?”
猴儿偷爽快喝下,连声叫着:“好酒!”
等他坐下,顾兰归才问,“有那人的消息没有?”
猴儿偷顿时收起笑,“没有,那人逃出医馆后,似乎还带着一个人,也许是来接应他的同伙,可是,守卫只在巷子里发现那同伙的尸身,未见那人的身影……”
顾兰归:“是谁要杀那人?”
猴儿偷摇了摇头。
发生在并州城的行凶案,凶手却神隐了,这事实在是蹊跷。
顾兰归沉默了,垂着眼眸,不知在想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擡起头,朝猴儿偷笑着说:“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先不管,喝酒。”
猴儿偷高兴答应。
台上伶人咿咿呀呀唱着小曲。
猴儿偷悠闲地听着,一杯一杯地喝着小酒。
半个时辰后,他已是醉了,嘴里有一茬没一茬地说着话。
“……诶,顾公子,你真信那大傻子的话?君上已经在曹王府找了个遍,没有叫阿昕的丫鬟……何况,他只说阿昕是他媳妇,姓什么也没说呢,也许姓赵,也许姓刘……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嘛!”
顾兰归仍旧清醒,看了他片刻,忽然问:“你可知阿今姓什么?”
猴儿偷挺直腰板,仰头打了个酒嗝,拍着自己的胸脯,自豪地说:“我当然知道!那美人图可是我偷回来的,阿今夫人姓……姓……”
顾兰归目光如炬地盯着他,等一个答案。
猴儿偷皱起眉头,拍拍自己的脑袋,“诶?姓什么呢?”
过了很久,他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顾兰归都已失望了,他忽然睁大眼睛,双眼放光地说:“姓范!”
顾兰归忽然站起来,扶着他的肩膀,激动地问:“果真是姓范么?”
猴儿偷擡着红彤彤的脸,肯定地点点头:“就是姓范!那画师说……江北、原州、简阳村有个范家女,生得貌美绝伦、倾国倾城……”
顾兰归已听不去,他一松手。
猴儿偷便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给了钱交待酒博士把人照看着,顾兰归走出酒肆,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站立着。
阿昕姓范,阿今也姓范!
阿今会不会就是阿昕?
他与阿昕也是在原州相识的,只是阿昕并非简阳村人……
顾兰归心里像是塞了一把杂草,乱糟糟的。
他一时觉得曹王府里的阿今就是他的阿昕,一时又觉得一切都是他的妄想。
他朝前走着,越走越快,回到顾家找出那块鹤纹玉佩,那日拿回它后,他便将它收了起来,不敢多看一眼。
如今,他要求一个答案!
想着,他将鹤纹玉佩戴在腰间,出了顾家向曹王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