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汹涌(完)(2 / 2)

这短短一句话,却说得很是艰难,像是每吐出一个字都要用尽全身的所有力气。

降谷零默然:

“我也是。”

黑暗里,他们沉默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沉默地站在一起,又沉默地打开门闩,将里面同样沉默着的存在拉出来。

尽管双手颤抖到不像是自己的,可这个过程很顺利,很轻松,再没有遭到任何阻拦。

于是无论心里再怎么不能接受,可到最后,掀开那层凸起的白布,名叫青山口口的女人熟悉而安静的面容仍完完整整地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真是,我还以为会能有些侥幸。”

诸伏景光捂住眼睛,手指悬停在眼前人冰冷的脸上,却抖得迟迟都没敢碰一下。

降谷零则抿紧嘴唇,从盖着的白布下翻出眼前人的一截手臂,默默地将他所知的教官身上的旧伤和疤痕一一对照。

或许是因为死后就浸入了寒冷刺骨的封冻海水中,尸体的面容与死亡状态仍保存的很是完好,连带着那临死前所有的挣扎与疮痍一起,狼藉满目。

半晌,他放下手,将那只冰冷僵直的手臂轻柔小心地掖入白布。

金发黑皮的公安撑住额头,不发一语。

于是他们都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一路走来,他们已经见惯了许许多多各种各样的尸体,这些尸体或是狰狞、或是安静或是从容或是不甘,各有各的样子,但都无一例外,失去了所有的生气。

有人会觉得这是一句废话,尸体没有生气难不成不是一眼就看得出来的吗?

不,只有真切地接触到它们的人才能感受到,当一个人死了,生机自他们的眼睛里、鼻子里、嘴巴里毛孔中乃至所有你曾经觉得习以为常实际上却能确认人活着的地方逸散出来,消失殆尽。

然后你便看着它,它和你曾认识的人长得一模一样,和你曾一同生活说笑的人长得一模一样,和你曾拥抱、亲吻或是依偎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然而在这个瞬间,你能真切地感受到,

它再不是那个人了,它从一个人,变成了一个东西。

尸体,你们这样称呼。

随后,细密的惊悚感和违和感会从你的背后渗出来,像是有什么寄生的真菌爬上了你的脊椎骨、再向外延伸出千丝万缕的菌丝,牢牢地将所有的温暖和属于活人的热量剥夺。

这个时候你会忘记吸气,好像自己也已经死了。

死亡,就是这样一件事情。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沉默地将门拉开,又沉默地将门关闭。

这一次,谁的手都没有再颤抖。

随着那个金属盒子在眼前砰得一声关闭,似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降谷零垂下头,竟然找了个地面,很不讲究地随意跌坐在了停尸间的地上。

他张了张口,平时能不眨眼地吐出数个谎言的嘴巴里却干涩至极:

“我总觉得,教官这个家伙,哪怕是死,也该是灿烂的、盛大的、在众人环簇拱卫中,轰轰烈烈地奔赴她的战场。”

“我想过很多种可能,想过那个时候我该和她并肩作战,或是看着她的背影,悲壮地道别、被剩下,然后坚定信念持续我的奔忙,这样都很好。”

“死亡没什么大不了的,从容赴死、牺牲,这是我们在特事课的第一课,第一次出任务时她就教给我们了。”

诸伏景光闻言牵起嘴角,同样瘫坐在地。

他靠着后面冰冷的解剖台,思绪竟也被拉回了很多年前出的第一个任务,“那是,我们的首席,当时任务里没吐得昏天黑地的可就你一个。”

降谷零也笑了笑,可嘴角太沉,他竟然无法扯动。

“是啊,教官还夸我来着,并且很嫌弃地给了你们一人一脚,有个倒霉蛋差点儿没被自己的呕吐物给呛去医院。”

“噫——,搁着教官这儿说这个好吗?她怕不是要跳起来数落。”

降谷零又笑了,只是这次嘴角似乎变得轻盈。

“那就让她快跳起来吧。”

思绪随着话语一道飘往经年。

降谷零双手交叠,颤抖着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你知道吗?教官她这次会以不名游客的身份被草草火化,不会有授勋、更不会有葬礼,没人知道她,从这扇门走出去,我们也不能认识她。”

“‘公安的青色铁壁-青山口口’还活着,可是教官却死了。”

“真可笑,他们需要这个名字活着。”

诸伏景光默然,牙关却咬进了血肉里,

“我知道,兴许迟钝些的话,那些家伙们真会以为她只是去执行任务了吧。”

“一场漫长的,永远看不到终点的任务。”

“呵,公安只需要一个名号,一面旗帜。”

两人沉默一会儿,又开口,彼此撕心裂肺的疼痛与憋闷似乎在回忆中才能消磨些许,然而牵起的那些回忆却又折磨似地带来反复的钝痛。

降谷零讲起四年前警校毕业典礼的时候,

“还记得我们那天特意从特训区申请回校,都穿警官礼服,连帽子带胸章、还有绶带,打理得还挺帅气的,拍了不少照片。可惜当时拍毕业合照,松田那家伙还吵吵着说教官不在。”

诸伏景光的思绪随着话语也回到了警校时那个笑容尚且灿烂,一切责任与重压也不复存在的时候,不由得抿唇轻笑:

“是吧,不过那个时候教官不是已经卸职回警备局了吗?本来就不会去的吧,难不成你哪里看见她了?”

却没想,

“对,我看见了。”降谷零点头,声音变得很轻又很远,像是真的随着回忆望见了那一天。

“教官她在对着礼堂的那栋教学楼上,就撑着脑袋看我们从里面一个个授勋出来,樱花树的叶子有些发黄了,她一身军礼服,笑得很灿烂。”

“嘛,这样啊。”

猫眼青年勾起唇角,眼睛里却有大颗的眼泪溢出来,他笑得也很灿烂,只不过笑着笑着哭了起来。

“我想她挺为我们骄傲的。”

“嗯。”

“我不想抱着你们谁的黑白相框真去警校里乱转。”

“嗯。”

“我……想要她活着。”

黑暗的停尸间里,是谁的泪水砸落在地,沉默无言。

【小剧场】

教官:啊,我死了(敷衍

ZeroHiro:教官你死的好惨(哇得一声哭出来

Hagi:什么什么(忙呢没空

班长:虽然但是,我觉得我可以再救一下?

马自达:……(呵,你们再演,再信我就不姓松田!

教官:唔……我觉得那你可以暂时先不姓三年?

【重要提醒】本次更新微调了青山假死后的剧情线始末和公安的处理态度,建议读过的小天使们可以再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