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冥,你来舞一曲
阿娘?
趴在她胸前的玉冥手臂力道渐弱,似是被什么抽走了全部气力,软倒在她身上。
尔卿稍一用力,就将他推开,迅速起身后退,拔出佩剑握于手中,对着床榻上的男人。
外面风大了,发出呜咽鬼哭之声,吹的屋檐上挂的红灯笼左右摇晃,屋内光影跟着变幻,一瞬间,让人分不清楚梦幻还是现实。
【杀了他……】
耳畔,兀的响起一道类似鬼魅的女音。
恍若钟声幽幽震荡在耳畔,绵绵不绝,重复交叠。
眼前光影昏花,景物竟有一瞬间倒悬翻转,晃得尔卿脚下不稳,连退几步,后腰撞在圆桌,慌忙一手抓住桌沿稳住身形。
霎时间,整个人仿佛误入迷雾森林,四周雾瘴,寻不到一条出路。
【他不是一直威胁你吗?现在杀了他,你日后就高枕无忧了……】
耳畔幽魅的声音再次响起,尔卿眼前颠倒景物恢复正常。
床榻上玉冥蜷缩在一处,身上白袍紧贴于身,勾勒处紧实瘦削的身形,轻颤着,似是疾风中的白蝶。
他口中仍旧喃喃念着“阿娘”,无助的似是破碎的镜子,细细的渣滓溅落在尔卿心头,竟也跟着微微揪起。
尔卿这会儿回过神来,玉冥只怕是落入了什么幻境之中,所以方才突然疯魔癫狂。
房间那头的余乐安想必也是如此状况。
她呢?
眼前这是幻觉还是真实?
方才发生的一幕,又是幻觉还是真实?
若她分不清梦境幻觉,一剑下去,杀死的究竟是玉冥还是她自己?
【动手啊?你怕了吗?】
【好不容易现在有机会杀死他,难不成你要错过这个机会,等他日后屠你满门吗?】
脑海中,系统先前给她播放的灭门惨案,如同尘封画卷被翻开,一一呈现。
入目刺眼的猩红,耳畔凄厉的惨叫。
她的族人,包括爹娘弟妹,无一生还。
那大魔头手持染血的剑,一步一步踏遍丹霞山,将还在喘息的孩童一剑洞穿,嘴里毫无感情起伏吐出字眼。
丹霞之山有兽,名曰耳鼠,拥之避恶,食之,可解百毒……
那喃喃声音,如同催魂曲般,一遍又一遍的在耳畔回响。
尔卿只觉遍体生寒,周遭冷气似是毒蛇般,渴望鲜血,争先恐后、拼命往她体内钻去。
是了。
她用尽心思也罢,委曲求全、忍辱负重也罢,求的只是一个“生”字。
眼下有机会除去这大魔头,未来高枕无忧,不如就趁他病要他命!
尔卿握剑的手倏地收紧。她身形清瘦,手背上只一层薄薄萤白的皮,用力之下,几根青筋清晰跳起。
【是了,是了……就是这样】
旁边悬挂珠帘处画面扭曲,眨眼变成她爹娘弟妹和睦嬉笑的画面。
【瞧啊,只要杀了他,你想要的,就都能实现了】
那声音似是手拿蜜糖,哄着尔卿一步一步往前迈去。
她的爹娘忽而也朝她看来。
她爹道,“尔卿,忘记爹怎么跟你说的了吗?家为大!”
她娘说,“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动手!你弟弟妹妹还这么小,还未开始享受人生,怎么能就这么断送性命?做的干脆利落些,千万别出差错,咱家可没有大妖坐镇……”
家人催促,如一座大山凭空降落,压在尔卿肩头,直叫她喘不过气来。
她鬓边汗珠下滑,口中喷吐的气息,竟如霜冷。
【动手,快动手啊?怎么还不动手?】
那声音逐渐焦躁,尔卿余光瞥见旁边画面又是一转,她最年幼的小妹满脸是血的朝她伸出手。
“卿卿姐姐,梨儿好疼……梨儿还不想死,姐姐救救梨儿吧……”
“够了!”
尔卿终于忍不住,手中长剑运起灵力猛地挥出。
咔嚓——
旁边珠帘尽数碎裂,滚落一地。
眼前混乱的画面似是破碎的镜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尔卿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立刻环顾四周,惊觉自己竟一直在床榻上躺着。
没有玉冥。四周的陈设也一如方才,没有动过或者被撞倒的迹象。
幻境……
难道从听到玉冥那一声传音入密之时,她就中了幻境?
尔卿只觉脑海中混沌一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无论她怎么想,都想不到。
冷静、冷静……
这些年多少生死边缘徘徊,不能在这节骨眼乱了心神。
她翻身下床,准备重新打量房间,双手撑着床沿刹那,竟发现弟子佩剑握在掌心,剑刃处还挂着鲜红的血珠。
缓缓往下滑落,是新鲜的血液。
此处无人,只她自己,这血是从何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