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温(1)
“为何?”对此很是不解,知绫侧目轻声作问。
程远萧深思了好半晌,最终道出一句蕴藏深意之语:“此事关乎男子的尊严,先生绝不会手软。”
似明白,又似没明白,众人继续围观起战况激烈的棋局。激烈之处在于,薛公子如何能在谢先生犀利锋芒的“追杀”下侥幸逃脱。
很可惜,薛公子屡屡以失败告终。
“小生认败。”原本的兴致勃勃已是荡然无存,薛弈舟擡袖扶额,才发觉额间早已冒出了冷汗。
本以为自己福星高照,能让棋艺世间第一的谢先生赐教,此刻他才惊觉,先生的心绪似是不佳,正借此泄着愤。
而他却是那被随手而抓的可怜人,见其谈笑自如的模样,像是不会轻易将他放过。
谢商临面色如常,目光随然地落于棋盘,缓声道着:“再来。”
于是又持续着一局又一局单方面的碾压,薛弈舟尤为后悔坐在了这案几旁,想离去都不得,只能被迫如坐针毡,亦不知何时是个尽头。
围观人群中的一公子觉察到了些许异样,与身旁的客官小声议论着:“你们是否有所察觉,先生今日不同往昔。”
“有何不同?”仰眸而观,身侧一娇小姑娘端量片晌,仍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先生平日里不都是这般,待人谦和,谈笑风生的。”
那公子执着折扇指了指棋盘,为在场诸位肃声而谈:“可是你们看,先生虽是神态自若,可所下之棋皆是犀利异常,势如破竹,将薛公子逼至退无可退,令其不得不认败。”
不禁轻叹一声,公子似有些同情起了曾经风光无限的丞相之子:“可棋局终了,先生却不停手,便是要一遍一遍地将其折磨,渐渐将薛公子置于难堪之境。”
“此番一瞧,还真是如此,”那姑娘恍然大悟,摇头感慨道,“与薛公子之间到底有何恩怨,先生这样也太狠了吧……”
人群内又有一人发出了感叹:“诛心,先生在诛心。”
而这位话中之人仍是不动声色地饮茶落子,堂中嘈杂之音皆为缕缕清风,于他而言无关任何痛痒。
终有人盯着金盆发出了抱怨之意,本欲被下注的银两又被取了回:“今时这押注也太无趣了……”
陆宛衣望着那没有任何希冀可言的押注,不由地一叹。
所有人都知今日那人是刻意刁难,默默将碎银都扔在了认他为胜的金盆里,无人敢对那薛弈舟赌上分毫,这下注根本没有赢的倍率。
前几日与她商议过后,这位当今圣上不仅赦免了薛府,还封了薛弈舟为朝中御史,任意重用。
此事对于这薛小公子而言简直是柳暗花明,如今受一些精神上的摧残,嗯……怎么想都不亏。
围观的人无言以对,对弈之人更为沉默,太难熬了……
“郡主,快救救薛公子,”云暮摇转眸朝她一望,对那薛公子不住地怜悯着,“你看他迷茫的眼神,似是被困在了棋局里。”
嗑完手中的瓜子,陆宛衣忽而疑惑起来:“薛公子也是重生的?”
知绫连忙摇头,矢口否认:“郡主,薛公子是个意外,我们前世都不识此人。”
“先生对此应该也很头疼。”托腮作思索状,云暮摇暗暗心想,先生应是对此人烦闷至极才对。
以敏锐的思维对前尘旧事快速分析,她左思右想,也觉这薛弈舟前世应只出现在他们所听闻的传言中。
“这么说来,薛公子是在我躲过先帝的毒害后,横空杀出的?”
对于此人也有些困惑,知绫颔首示意:“大抵是这样。”
途中逃过了毒害,她回至瑄阳王府,才被安排了相亲局。所以在前世她还未回府就被嘎,那场相亲局便不会出现,这薛弈舟自然而然与他们便没有交集。
她望了望那万般焦灼的棋局,更是纳闷:“不是你们这重生团的人,那你们还让我去救?”
“只是觉得他有些可怜,”担忧地再望上一眼神情复杂的薛公子,云暮摇悄声嘀咕道,“仿佛被先生无声地蹂躏了……”
陆谦尧观望了良晌,表示为薛公子同情一瞬息:“附议!薛公子太凄惨了!”
“那行吧,”起身悠闲地理了理裙摆,陆宛衣一本正经地凛起眉眼,向案几旁悠步而前,“我这天神就发发慈悲,救尔等凡人于苦海。”
于是,在众人的期盼下,她悠缓地行至那瞧不清思绪之人的身侧,微俯了身,与之附耳低语。
“阿临,香烛是为你而备,今晚寝殿候我。”
本是从容自得的眸光忽地一凝,他仍旧言笑晏晏,却漫不经心地启了唇:“今日弈棋到此为止。”
围观之人为此长松了口气,连同薛弈舟也毫不掩饰般浑身松懈而下。